马二
马勒第2交响曲-复活 豆瓣
9.2 (17 个评分) Mahler / Latonia Moore
发布日期 2003年11月11日 出版发行: Deutsche Grammophon
马勒完成第一交响曲后,即动手写作第二《复活》交响曲(2nd SYMPHONY IN C MINOR, “AUFERSTEHUNG”/RESURRECTION),费了六年,到一八九四年七月廿五日完成,时年三十四岁。一八九五年五月四日,在理察史特劳斯指挥下,于柏林首演了前三个乐章,但反应不佳,乐评几乎全是抨击和谩骂。十二月十三日,才由马勒亲自指挥下演奏全曲五个乐章,这次演出票房极差,不少乐评人亦拒不出席,马勒演出当天又不适,演出后便晕倒,但反应却很成功。
全曲重点在前后两个乐章。第二交响曲中,马勒最初题有暗示性的解说。第一乐章是表现第一交响曲的英雄的葬礼:“我愿意把第一乐章题为送葬曲,把他运到墓地后,曾反思:他为何而生,为何而苦恼?……在终章中,给出了答案。”
事实上,马勒费了很长的时间和精力,为终章寻找适当的歌词,思考它的音乐和结构,他曾博览群书,细读整本圣经,后来他祟拜的指挥家毕罗去世,马勒前往汉堡参加葬礼,在安息礼拜中聆听到克罗斯托克(KLOPSTOCK)作词的《复活颂歌》(AUFERSTEHEN/RESURRECTION ODE),深受感动,并决定拿这诗篇写作第二交响曲的终乐章。至于第二、三、四等三个乐章,则以间奏曲的感觉创作,因此,全曲的重心也就在前后两个乐章上。
首乐章是一阕葬礼进行曲
第一乐章:庄严肃穆的快板,C小调,4/4拍子(葬礼进行曲,约23分钟)
结构上有如是扩大了的奏鸣曲式,在强奏的弦乐颤音上,由大提琴和低音提琴奏出粗犷有力的片断动机,不久出现以C小调为中心的第一主题,由双簧管和英国号主奏,随后又由另两三个相异的主题,构成第一主题群,阴暗的音色带有不祥的气氛。在由第一小提琴主奏的第二主题中,也相继出现几段不同的主题,随后英国管的新主题,给人印象也很深。
这两个主题群结构复杂,所以呈示部很庞大。展开部中除用已呈示的主题外,还加入别的新主题,再现部则加以浓缩精简,两个主题变得隐晦。
次乐章是往日幸福回忆的间奏曲
第二乐章:中庸的行板,降A大调,3/8拍子(连德勒舞曲,约10分钟)
马勒将这乐章当做回忆幸福的往日的间奏曲,表现失败的英雄的爱,是整首交响曲中音乐较为明朗的部份。
弦乐合奏的主题,是朴素的连德勒舞曲(发源于奥地利南部LANDLER的慢圆舞曲,是圆舞曲的前身),写得极美,较海顿、舒伯特等前辈的连德勒舞曲写得更为精致美妙。这个主题共反复出现三次,中间安插了两个没有显着的对比性格的中段曲调。
第三乐章是尖酸讽刺的谐谑曲
第三乐章:沉着的,流畅的,C小调,3/8拍子(谐谑曲,约11分钟)
这乐章可以说是《青年的魔笛》中的歌曲《圣安东尼与鱼群》(ST. ANTHONY AND THE FISHES)的管弦乐版本,复杂的织体、尖酸般的幽默、冷嘲般的讽刺,将前乐章渴望、沉思的气氛一扫而空。
整个乐章以三段体作成,由定音鼓和低音乐器的四度动机开始,但立即出现第一小提琴流动的明快的主题,中段主题由法国号和小号高奏出来,弦乐器再配以流畅的伴奏。全曲在首段重现后,空洞且了无生气地静静终止。
第四乐章女低音之歌《原始之光》
第四乐章:非常庄严但质朴地,降D大调,4/4拍子(原始之光,约5分钟)
这是一段管弦乐伴奏的声乐曲,由女低音唱出《青年的魔笛》中的《原始之光》(URLICHT),歌词中译:
啊!红艳的玫瑰/一无所有/痛苦悲伤/我多希望去天堂
我来到宽广洁净的大道/有个天使来到我前进的道路阻挡/噢不!你不能拒绝我/因我是属神的便应归回上神的地方/亲爱的主赐我亮光引我进福乐的永生。
整个乐章根据歌词可分为两段,首段有圣咏般的伴奏,次段则有纤细而流动的感觉,但最后又返回开始时的气氛,安宁、镇定而平静地结束。
终章女声独唱与大合唱《复活颂歌》
第五乐章:谐谑曲的速度,降A大调,3/8拍子(复活颂歌,约34分钟)
紧接着第四乐章不停演奏,整个乐章可分为器乐的前段与声乐的后段两部份。以弦乐总奏,有如叫嚣呼号,带有凄怆感和焦虑感的狂野强奏开始,接着幕后四个法国号和四个小号,在多种打击乐器伴同下,吹奏出一段信号曲,在远处消失。其后,此一铜管乐加打击乐的幕后“小乐队”,还不时出现,营造遥远(天外之音)的效果。
马勒在这乐章的最早的总谱上注释为“沙漠的呼声”。很快,木管组便奏出圣咏般的新主题,经过宁静的乐段,便进入马勒所说的“一切已死之人的进行曲”,从打击乐开始,乐器逐渐增加,音量亦逐渐增大,最后整个乐队再次卷入混乱与恐怖的嘶叫声中,有如死亡的号哭充满了大地,马勒对这段音乐有这样的解说:“当最后审判来临,大地震动,最后的号筒响彻云霄,所有坟墓都裂开了,墓中的死人都复活挣扎起来,呻吟着,战憟着,加入行进中的行列富有的、贫穷的、农民、君主、主教、教王,都在恐怖中战栗,高声呼求,恳求怜悯。”
这段具有强大张力,爆发出有如暴风雨般的强大音响的音乐,不仅预示了该曲面世后仅十年便爆发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恐怖,更深刻地描写了人类在二十世纪在精神上和肉体上的痛苦忧伤。
加入声乐的后段,由女高音独唱和合唱,徐缓而庄严地唱出克罗斯托克带有神秘感的《复活颂歌》,歌词中译:
(女高音及合唱)
复活吧,是的,你将复活/凡圣之身,小憩后将复活/不朽的生命!不朽的生命!/主将召唤你,赐福予你。
你播的种又盛开/收获的主前行/他将收获聚齐/甚至是我们这些亡人!
(女低音)
噢,信主吧,我的心灵,噢信主吧/汝等并无所失/汝等渴求归汝有/凡汝之所爱/凡汝之所求皆归汝!
(女高音)
噢,信主吧/汝之降生非徒然!/无徒然的生命/无徒然的痛苦!
(合唱)
凡已生者/必死!/凡已死者必将再生!/莫再战栗莫再战栗!/装备自己重生,装备自己重生!
(女高音、女低音及合唱)
噢痛苦无处不在!/但我把痛苦压倒!/噢死亡!你征伏一切/如今也被征伏!
展开我为自己赢得的翅膀/心中爱意激荡/我将翱翔九天/直飞肉眼难及的光明/展开我为自己赢得的翅膀/翱翔九天
(合唱)
我会死去,以求重生!
(齐唱)
复活吧,你将复活/瞬间我的心灵将复苏!/心灵的期望和搏战/向上帝,向上帝/将引你前赴上帝圣殿!
当全曲进入结尾的复活动机时,钟鼓齐鸣,庄严的风琴也加入总奏中,人声大合唱和强大的管弦乐融成一体,形成强大的,充满欢乐的高潮结束,「复活」的信念为人类带来了盼望和乐观
布鲁诺·瓦尔特:马勒 第一交响曲/第二交响曲/旅行者之歌 豆瓣
Bruno Walter / Columbia Symphony Orchestra 类型: 古典
发布日期 1995年1月24日 出版发行: Sony
D大调第一交响曲“泰坦”
古斯塔夫·马勒是最后一位伟大的浪漫主义交响乐作曲家,为古典音乐的发展做出了杰出的贡献。他的音乐以整个浪漫主义传统“后裔”的身份,不仅投其浪漫主义渲染人士之所好,同时,由于他对调性的新处理而显现了伯格的革新手法,从而被看成是新旧音乐之间承上启下的桥梁性音乐。
第一交响曲是马勒1885年有感于德国作家约翰·保罗的小说《泰坦》创作而成的,泰坦是希腊神话中的天神乌拉纽斯和地神盖娅所生的六男六女,被囚于地狱之中的一些可怖而强暴的形象,在德国浪漫主义文学中具有重要地位。马勒的第一交响曲主要表现大自然的明朗和光辉的一面,以及人同大自然交融一体的狂喜感情,是爱情和幻想的园地,是青春和活力的礼赞,虽然个别乐章也出现过死的形象,但对未来的渴望却完全是乐观的。此外,这部作品同作者的歌曲集《流浪少年之歌》有着密切的联系,两者共同构成了作者青年时代的一部自传体论述。
第一交响曲原分为两个部分,五个乐章。后来经过几度修改,最后按照四乐章的版本出版和演出,把原先的第二乐章合并到第一乐章中。
第一乐章:引子描写大自然从漫长的冬眠中苏醒。音乐主题是《流浪少年之歌》中的民间歌曲《清晨穿越草原》,用纯粹的奥地利民歌的语言描述了原野上清晨的美景和路边菩提树下的憩息。
第二乐章:激动的谐谑曲,音乐简练而单纯。乐曲的主题生动地描绘出一幅生活风俗性画面,它的音调和节奏如连德勒舞曲,十分富有维也纳圆舞曲的特点。
第三乐章:是一首卡洛风格的葬礼进行曲。音乐同前一乐章形成鲜明的对比,田园诗的气氛消失了。卡洛是法国一位著名的版画家,他偏爱塑造一些可怖和罕见的形象,这里指的是关于树林中一些小动物埋葬一位死难猎人的民间故事。作者把这个景象写成一个卓越的乐章,这里,噩梦、嘲弄、怪相和一本正经相互交融在一起。乐曲中段同先前形成鲜明对比,是一首明朗、抒情的歌曲性主题,然而它并没有得到广阔的发展,不间断地转入终曲。
第四乐章:表现一个受到严重创伤的心灵一声突然的绝望的呼喊。第一主题具有英勇的气概;第二主题却是如歌的咏唱,十分优美动人。在音乐的尾声又产生出一个新的主题,它像是对青春胜利的赞颂,对战胜邪恶的绝望的人们的赞颂,在这欢呼胜利的尾声中,作者特意要求所有管乐器把喇叭口朝上吹奏,同时要求圆号演奏者全部起立,让圆号的音响统御整个乐队,直到全曲辉煌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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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小调第二交响曲“复活”
马勒的第二《复活》交响曲是除了他的第一交响曲外,演出机会和录音均最多的一首,单是录音的版本,估计最少已有三十多个。
马勒完成第一交响曲后,即动手写作第二《复活》交响曲,费时六年,到1894年7月25日完成,时年三十四岁。1895年5月4日,在理察·斯特劳斯指挥下,于柏林首演了前三个乐章,但反应不佳,乐评几乎全是抨击和谩骂。12月13日,才由马勒亲自指挥下演奏全曲五个乐章,这次演出票房极差,不少乐评人亦拒不出席,马勒演出当天又不适,演出后便晕倒,但反应却很成功。
全曲重点在前后两个乐章
第二交响曲中,马勒最初题有暗示性的解说。第一乐章是表现第一交响曲的英雄的葬礼:“我愿意把第一乐章题为送葬曲,把他运到墓地后,曾反思:他为何而生,为何而苦恼?……在终章中,给出了答案。”
事实上,马勒费了很长的时间和精力,为终章寻找适当的歌词,思考它的音乐和结构,他曾博览群书,细读整本圣经,后来他祟拜的指挥家毕罗去世,马勒前往汉堡参加葬礼,在安息礼拜中聆听到克罗斯托克(Klopstock)作词的《复活颂歌》(Auferstehen/Resurrection ode),深受感动,并决定拿这诗篇写作第二交响曲的终乐章。至于第二、三、四等三个乐章,则以间奏曲的感觉创作,因此,全曲的重心也就在前后两个乐章上。
首乐章是一阕葬礼进行曲
第一乐章:庄严肃穆的快板,C小调,4/4拍子(葬礼进行曲)
结构上有如是扩大了的奏鸣曲式,在强奏的弦乐颤音上,由大提琴和低音提琴奏出粗犷有力的片断动机,不久出现以C小调为中心的第一主题,由双簧管和英国号主奏,随后又由另两三个相异的主题,构成第一主题群,阴暗的音色带有不祥的气氛。在由第一小提琴主奏的第二主题中,也相继出现几段不同的主题,随后英国管的新主题,给人印象也很深。
这两个主题群结构复杂,所以呈示部很庞大。展开部中除用已呈示的主题外,还加入别的新主题,再现部则加以浓缩精简,两个主题变得隐晦。
次乐章是往日幸福回忆的间奏曲
第二乐章:中庸的行板,降A大调,3/8拍子(连德勒舞曲)
马勒将这乐章当做回忆幸福的往日的间奏曲,表现失败的英雄的爱,是整首交响曲中音乐较为明朗的部份。
弦乐合奏的主题,是朴素的连德勒舞曲(发源于奥地利南部 Landler 的慢圆舞曲,是圆舞曲的前身),写得极美,较海顿、舒伯特等前辈的连德勒舞曲写得更为精致美妙。这个主题共反复出现三次,中间安插了两个没有显著的对比性格的中段曲调。
第三乐章是尖酸讽刺的谐谑曲
第三乐章:沉着的,流畅的,C小调,3/8拍子(谐谑曲)
这乐章可以说是《青年的魔笛》中的歌曲《圣安东尼与鱼群》(St. Anthony and The Fishes)的管弦乐版本,复杂的织体、尖酸般的幽默、冷嘲般的讽刺,将前乐章渴望、沉思的气氛一扫而空。
整个乐章以三段体作成,由定音鼓和低音乐器的四度动机开始,但立即出现第一小提琴流动的明快的主题,中段主题由法国号和小号高奏出来,弦乐器再配以流畅的伴奏。全曲在首段重现后,空洞且了无生气地静静终止。
第四乐章女低音之歌《原始之光》
第四乐章:非常庄严但质朴地,降D大调,4/4拍子(原始之光)
这是一段管弦乐伴奏的声乐曲,由女低音唱出《青年的魔笛》中的《原始之光》(Urlicht),歌词中译:
啊!红艳的玫瑰/一无所有/痛苦悲伤/我多希望去天堂
我来到宽广洁净的大道/有个天使来到我前进的道路阻挡/噢不!你不能拒绝我/因我是属神的便应归回上神的地方/亲爱的主赐我亮光引我进福乐的永生。
整个乐章根据歌词可分为两段,首段有圣咏般的伴奏,次段则有纤细而流动的感觉,但最后又返回开始时的气氛,安宁、镇定而平静地结束。
终章女声独唱与大合唱《复活颂歌》
第五乐章:谐谑曲的速度,降A大调,3/8拍子(复活颂歌)
紧接着第四乐章不停演奏,整个乐章可分为器乐的前段与声乐的后段两部份。以弦乐总奏,有如叫嚣呼号,带有凄怆感和焦虑感的狂野强奏开始,接着幕后四个法国号和四个小号,在多种打击乐器伴同下,吹奏出一段信号曲,在远处消失。其后,此一铜管乐加打击乐的幕后“小乐队”,还不时出现,营造遥远(天外之音)的效果。
马勒在这乐章的最早的总谱上注释为“沙漠的呼声”。很快,木管组便奏出圣咏般的新主题,经过宁静的乐段,便进入马勒所说的“一切已死之人的进行曲”,从打击乐开始,乐器逐渐增加,音量亦逐渐增大,最后整个乐队再次卷入混乱与恐怖的嘶叫声中,有如死亡的号哭充满了大地,马勒对这段音乐有这样的解说:
“当最后审判来临,大地震动,最后的号筒响彻云霄,所有坟墓都裂开了,墓中的死人都复活挣扎起来,呻吟着,战憟着,加入行进中的行列富有的、贫穷的、农民、君主、主教、教王,都在恐怖中战栗,高声呼求,恳求怜悯。”
这段具有强大张力,爆发出有如暴风雨般的强大音响的音乐,不仅预示了该曲面世后仅十年便爆发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恐怖,更深刻地描写了人类在二十世纪在精神上和肉体上的痛苦忧伤。
加入声乐的后段,由女高音独唱和合唱,徐缓而庄严地唱出克罗斯托克带有神秘感的《复活颂歌》
歌词中译:
(女高音及合唱)
复活吧,是的,你将复活/凡圣之身,小憩后将复活/不朽的生命!不朽的生命!/主将召唤你,赐福予你。
你播的种又盛开/收获的主前行/他将收获聚齐/甚至是我们这些亡人!
(女低音)
噢,信主吧,我的心灵,噢信主吧/汝等并无所失/汝等渴求归汝有/凡汝之所爱/凡汝之所求皆归汝!
(女高音)
噢,信主吧/汝之降生非徒然!/无徒然的生命/无徒然的痛苦!
(合唱)
凡已生者/必死!/凡已死者必将再生!/莫再战栗莫再战栗!/装备自己重生,装备自己重生!
(女高音、女低音及合唱)
噢痛苦无处不在!/但我把痛苦压倒!/噢死亡!你征伏一切/如今也被征伏!
展开我为自己赢得的翅膀/心中爱意激荡/我将翱翔九天/直飞肉眼难及的光明/展开我为自己赢得的翅膀/翱翔九天
(合唱)
我会死去,以求重生!
(齐唱)
复活吧,你将复活/瞬间我的心灵将复苏!/心灵的期望和搏战/向上帝,向上帝/将引你前赴上帝圣殿!
当全曲进入结尾的复活动机时,钟鼓齐鸣,庄严的风琴也加入总奏中,人声大合唱和强大的管弦乐融成一体,形成强大的,充满欢乐的高潮结束,“复活”的信念为人类带来了盼望和乐观!
2010年12月14日 听过
Ging heut morgen uebers Feld,马勒还真会省事,同一个旋律两首歌,配器几乎都没变。马勒学生的演绎我想应该很权威了吧
CBSSO Mahler NYPO Sony Walter
Symphony No. 2 in C minor 'Resurrection' 豆瓣
RSO / Ljubljana
发布日期 2000年2月23日
马勒《复活》备忘录
● 马勒,毕罗与《复活》
德布西和马勒是横跨十九世纪末和二十世纪初的两位音乐大师,对二十世纪音乐的发展具有深远影响。但德布西的音乐一直都有广大的听眾群,而马勒的作品在1960年代之前,只有被少数指挥家、作曲家以及音乐专家所熟知。60年代之后,藉由唱片录音之助,马勒才取得乐坛上的正统地位,成为音乐史上重要的作曲家之一。马勒在世时是一位极被肯定的指挥家,但做为一位作曲家,他显然生不逢时,即便他汉堡歌剧院的同僚,首演过好几部当时最前进的作曲家华格纳作品的指挥家毕罗(Hans von Bülow),也不能略识其好。马勒全长五个乐章的第二号交响曲《复活》,写作时间经历六年—— 一直到1894年,毕罗去世,他参加其葬礼,在听到从教堂管风琴坛上传来的德国诗人克洛普斯托克(Klopstock,1724-1803)讚美诗〈复活〉的合唱后,才彷彿电击般受到感动,完成了附有女声独唱与合唱的最后两个乐章的写作。但讽刺的是他曾在1891年将他名为〈葬礼〉的第一乐章在钢琴上弹给毕罗听,毕罗当时听了说:「跟它比起来,华格纳的《崔斯坦》像是一首海顿的交响曲。」又说:「如果我听到的是音乐,那么我再也不敢说我懂音乐了。」
● 马勒作品与生平的重要元素:反讽
马勒的交响曲体制庞大,将十九世纪音乐所标誌的巨大性发挥到极致。但他同时兼顾诸多细节,使得他的作品有一种亲密性的特质。马勒以过人的天份,将宏伟的音乐架构与室内乐般亲密的气氛融合为一。他企图藉由音乐传达出最深刻的哲学问题:人类在自然和宇宙中的地位,以及由此引发的矛盾的人类经验:悲剧,欢乐,动乱,救赎……。世界的欢愉和苦难原本就是互相衝突、相互矛盾的,而马勒透过反讽手法表达此一主题。「反讽」是不断出现在马勒作品与生平与的一个重要元素。在他身上,我们可以很清楚地见到一种「二元性」。最常被提到的一个事例,是他死前一年向精神分析大师佛洛依德的告解。
据佛洛依德所记,马勒的爸爸是个很粗暴的人,与妻子的关係并不好,使马勒从小就生活在家庭暴力的阴影下。有一次马勒的父母又开始争吵,马勒受不了便夺门而出,到街上却听到手摇风琴奏出的流行曲调〈噢,亲爱的奥古斯丁〉(即中译〈当我们同在一起〉)。逃出家里的争吵,却在街上听见欢乐的歌谣,这是一种很大的情境转变,此种「人生至大不幸与俚俗娱乐的交错并置」,自此即深植在马勒脑中。可以说,马勒在还没认识生命之前,就已认识了「反讽」。
马勒交响曲作品中的「二元性」特质,表现在简单对应複杂、高雅对应俗艳、官能对应理智、紊乱对应抒情、欢乐对应阴霾……等对立情境。他喜欢在乐曲中做很大的情绪转变。马勒曾经表示:一首交响曲就是一个世界,必须无所不包。
● 马勒《复活》:生命的问答
马勒说《复活》交响曲第一乐章〈葬礼〉乃其前一首交响曲《巨人》中的英雄之死亡,亦为其一生之剪影,同时也一个大哉问:「你为何而生?为何而苦?难道一切只是一个巨大、骇人听闻的笑话?」马勒说他对这问题的解答就是最后一个乐章。的确,整首交响曲的目标乃是往最后面两个附有歌曲的乐章推进。第一乐章长大(约20分鐘)而剧力万钧,但它并不是一个直接了当的葬礼进行曲,一首悲歌,或像贝多芬《英雄交响曲》那样的輓歌,它要更苦些——它是争辩性的、寻问性的,对显然毫无意义、充满矛盾的人生。马勒说奏完这个乐章后,必须至少要有五分鐘休息的间隔。
第二乐章是明朗快活的兰德勒舞曲(Ländler,奥地利乡村舞曲),让人想到自然之美,山水、田园给人类的慰藉。马勒说这是对过去的回忆,英雄过去生活中欢乐幸福的一面,纯粹无瑕的阳光。我们知道,马勒这时已在阿特湖畔的史坦巴赫(Steinbach)建了他第一间夏日「作曲小屋」。他在湖光山色间创作,大自然的美景清音尽皆涵化其中。马勒说:「在我的世界中整个自然界都发而为声」——发而为声,讚美那创造它的天主。
第三乐章是令人印象深刻的詼谐曲,在表面詼谐的音乐气氛下,激盪着一股焦躁、难以言述的暗流。马勒说彷彿从前乐章意犹未尽的梦中醒来,再度回到生活的喧嚣中,常常觉得人生不停流动,莫名的恐怖向你袭来,彷彿在远处,以听不见音乐的距离看明亮的舞蹈会场。这个乐章的旋律使用了马勒先前所谱的《少年魔号》歌曲〈圣安东尼向鱼说教〉,是由急促的十六分音符音型构成的「常动曲」。原曲是一首讽刺歌,讲因没有人上教堂而改向鱼说教,眾鱼欣然聚集,然而听完后依然旧习难改,贪婪的照样贪婪,淫荡的照样淫荡。马勒没有用其歌词,但原诗的讽刺、戏謔精神在焉。此乐章散发讥誚的幽默,彷彿狂乱的女巫之舞,是马勒式的第一次鬼怪式的詼谐曲:每日的生活在偏狭、忌妒、琐碎中延续,旋转,旋转,无休止地旋转。这首詼谐曲具有更多马勒式的「世俗」风格特色,这是街巷、酒馆式的音乐,粗野、鲁莽、俚俗,虽然今天,隔了一百多年,坐在国家音乐厅里听它,会觉得还相当高尚、优雅(因为它已经变成经典了!)。马勒是很懂得资源回收,让用过的音乐材料复活、再生的作曲家。《第一号交响曲》一、三乐章用了两首自己写的《年轻旅人之歌》的旋律。《第四号交响曲》第四乐章〈天国的生活〉的旋律早出现在《第三号交响曲》第五乐章里。《第五号交响曲》第五乐章序奏用了《少年魔号》歌曲〈高知性之歌讚〉开头的主题。《第七号交响曲》第二乐章引用了《少年魔号》歌曲〈死鼓手〉开头的进行曲音型。但他大概没想到,他《复活》交响曲的第三乐章,日后会被别的作曲家回收、再利用。
第四乐章是一个简短的、冥思默想的乐章,非常柔美动人,由女低音唱出以德国民谣诗集《少年魔号》中〈原光〉一诗谱成的歌,其旋律据说是马勒创作中最优美的。这是马勒交响曲中第一个有人声歌唱的乐章。
有女低音、女高音独唱与合唱的第五乐章,长达三十几分鐘,像是一幅巨大的壁画,描写「末日审判」巨大的呼号,以及随之而来的「复活」。马勒说末日来临,大地震动,基石裂开,殭尸站立,所有的人向最后审判日前进,富人和穷人,高贵的和低贱的,皇帝和叫化子,全无区别。而后,啟示的小号响起。在神秘的静寂中,传来夜鶯之声。圣者和天上之人,合唱着:「复活,是的,你将复活,/我的尘灰啊,在短暂的歇息后……」。此乐章的歌词,前面是克洛普斯托克的圣诗〈复活〉,后面则是马勒自己所写:「要相信啊,我的心,要相信:/你没有失去甚么!……/要相信啊:你的诞生绝非枉然,/你的生存和磨难绝非枉然!……/生者必灭,/灭者必复活!/不要畏惧!/準备迎接新生吧!……/复活,是的,你将复活,/我的心啊,就在一瞬间!/你奋力以求的一切/将领你得见上帝!」这就是马勒所说,对於「为何而生?为何而苦?」的问题的解答:对慈爱的天父的信念,对复活后幸福永生的信念。依照这个答案,整首交响曲自然可视作一个自悲剧的人生(第一乐章)、朴实的人生(第二乐章)、衝击性的混乱人生(第三乐章)解放,进而憧憬死亡、追求永生的过程。
但我觉得马勒此曲不仅表现对救赎的信念与希望、对深奥激情的探索,更表现出人类生活的困顿、混乱、欢娱、荒谬、怪诞……。怀疑、绝望和对信念的渴望、信念的恢复形成鲜明的对比。来世的「复活」固然可以期待,如其不然,这可鄙复可爱的人生,应该也有其存活之道。我觉得马勒在前三个乐章里透露给我们很多这样的讯息。因此,我们或许可以换个方向,不要以描绘期待来世「复活」的第五乐章为高峰,而以铺陈、调侃现实混乱人生的第三乐章为中心。这第三乐章的确令人着迷,要不然二十世纪作曲家贝里欧怎会将它挪用到他的作品里?
● 《复活》的复活:马勒与贝里欧
义大利战后最知名的作曲家贝里欧(Berio, 1925-2003),1968年《交响曲》(为管弦乐团与八名独唱者,包括朗诵者)的第三乐章,从头到尾以马勒《复活》交响曲第三乐章詼谐曲为骨乾,管弦乐在其上拼贴了从蒙特维尔第、巴哈、布拉姆斯到荀白克、魏本、贝尔格、布列兹、史托克豪森等十几位作曲家的作品片段,独唱者和朗诵者复织进一层以朗诵为主的歌词——大多数拼贴自贝克特(Beckett)的小说,不时还可听到“Keep going!”的叫声。此曲因多层、繁複之拼贴手法广为人知,其天真、迷人,瓦解了许多人对二十世纪新音乐的敌意。这是贝里欧对马勒的致敬,也是马勒第二号交响曲《复活》的另一种复活。
贝里欧说:「马勒的交响曲啟发了这一乐章音乐材料的处理。人们可以把词和音乐的这种联繫看成一种解释,一种近乎意识流和梦的解释。因为那种流动性是马勒詼谐曲最直接的表徵。它像是一条河流,载着我们途经各种景色,而最终消失在周围大量的音乐现象中。」马勒与贝里欧的这两首交响曲的第三乐章,让我想起诗人瘂弦在〈如歌的行板〉一诗中所说的:「而既被目为一条河总得继续流下去/世界老这样总这样……」
作者:陈 黎